老婆婆捡了几个鸡蛋,朝鹿圈看过来。
宁秋砚觉得自己很不礼貌,立刻将脸转开,却听到对方远远地问他:“是小宁吗?”
岛上没有别的外来者,所以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那个来岛上献血的宁秋砚。
他转回去,尽量用平常的目光去看对方,但这次老婆婆正脸朝向他时,那张被严重破坏的脸却给他比刚才还大的冲击力。
“您好。”他稳住表情礼貌地回答,“我叫宁秋砚。”
老婆婆温和地笑了笑,疤痕也跟着变得更狰狞了些:“来,帮婆婆捡鸡蛋。”
她招招手。
宁秋砚把胡萝卜都扔给鹿,然后走了过去。
鸡棚里的鸡被他的闯入吓得乱叫,关子明去赶开它们,对宁秋砚说:“这是白婆婆,厨房里掌勺的,岛上的餐食都是她在安排。”
宁秋砚愣了愣,原来这就是康伯口中那位不乐意见人的白婆婆吗?
他好像明白了一些原因,却产生了一点亲近之感,他喜欢的那些美味原来都是出自这位婆婆之手。
关子明没想和他说更多,只道:“这边窝里的蛋都可以捡,那边的先不要,放的时候轻一点注意别碰坏了。”
宁秋砚点点头:“好。”
就算没干过这些活,捡鸡蛋宁秋砚还是会的。他们三个人很快就捡了满满一篓,还有些多余的没地方放,关子明就找了别的容器给装好了。
货车还在等他们,司机站在一旁抽烟,空座位上则放着给关珩的血袋保温箱。
大家都挺和善,谈话间氛围祥和美好。
不看渡岛的主人,但看渡岛的人与环境,常常会让人以为是在世外桃源。
宁秋砚直到现在也无法讨厌这里。
车厢里拉了几根山上伐的木材,还有一些野菜山货。关子明扶着白婆婆上了车厢,这里的道路没有危险,车又开得慢,她原本是坐在车厢的草堆上的。
装鸡蛋的草编篓和盆都需要固定,否则会在颠簸中磕破。
白婆婆又对宁秋砚说:“我一个人拿不了,小宁啊,来帮帮忙。”
天色不早,已经是下午了。
宁秋砚本来就得回去,就和老婆婆一起上了货车。第一次这样坐在车厢里,对他来说有些新奇。
车辆慢吞吞地穿行在林间,入口鼻的都是潮湿清凉的新鲜空气,在如画的风景里倒退着,似乎让眼睛捕捉道的每一帧都更加美丽。
除了每一次轻微摇晃都让宁秋砚对怀中的鸡蛋有些紧张。
“孩子,今年多大了?”白婆婆问。
“18。”宁秋砚回答道。
“还这么小。”白婆婆关心道,“怎么了?最近的饭菜是不是不合胃口?我换了菜谱,他们端回来也还是剩那么多。”
宁秋砚不好意思地说:“不是的,您做的饭菜很好吃……”
白婆婆道:“在岛上几十年,就做了几十年的饭,再好吃大家也吃腻了。好不容易来了个有新鲜感的,就每次给你做饭能让我高兴高兴。下次多吃点,啊?”
宁秋砚乖乖地应了一声。
这车上他们没说太多,下车后宁秋砚帮了忙,把鸡蛋和野菜山货等拿进厨房。
厨房比他想象中大很多,也亮堂很多。
不同于别处的白天都是拉着窗帘不见光的,厨房里空出了一整面墙的落地窗,把光线全部引进了屋子里,让人站在窗前就能看见茂密的深绿色冷杉,仿若能直接呼吸到森林的气息,置身艺术画廊。
“先生从不来厨房。”白婆婆走过来说,“这里是我的天下呢。”
关珩大概是不吃人类食物的,所以这里他不会来。
宁秋砚这么想着一转身,冷不防对上白婆婆的脸。这样近的直视,她的脸被看在眼中更清晰了,宁秋砚心中抖了抖,觉得自己反应太大很不礼貌,连忙垂下眼睫。
“不用感到内疚,乍一看到害怕是正常的,我已经习惯啦。”白婆婆却慈祥地说,“来,帮婆婆把这个放进柜子里,婆婆够不着。”
宁秋砚面红耳赤,依言接过她手中的东西。
少年人个子还在拔高,他轻松地就能够到吊柜,并放好了物品。
“一开始我自己照镜子也经常吓到,有时候几天不出门,岛上的人看到也会吓一跳,久而久之我也就不爱出门了。”
白婆婆对自己的面容很坦然,言语中能看得出她是一个心境非常平和的人。
宁秋砚回头,轻声问道:“您是怎么弄伤的?”
白婆婆继续给他递东西,一边递一边说:“被咬的。”
其实宁秋砚隐隐有猜到,结合新闻里打过码的被害人照片和苏见洲的描述,白婆婆的伤很符合他的猜测。
那天亲眼看见的“怪物”,远比他想象中还要残暴。
他看到的那一对尖齿和双眼血红的怪物只是一种可能,而现在白婆婆的伤则告诉了他一种后果。
触目惊心的后果。
“很多年前的事了。”白婆婆说道,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,“毒液注入得太多,本来是该死了的——死了也比感染好。千钧一发的时刻,先生来了,才给我捡回了一条命。当时毒液没排出去,只留了这么个疤,我也算是命大了。”
宁秋砚动作停了一两秒,才继续往吊柜里放东西。
白婆婆说:“这么多年了,有时候还会觉得像经历了一场噩梦。”
放完所有的东西,宁秋砚问:“我听说在这里伤会好得比较快,那么您的伤痊愈也是因为关先生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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